【广东美术百年 | 21大家】关良艺术简论——传神的稚拙之美

时间:2017-06-28 10:36    机构:唐陆路教画画     点击分享

【广东美术百年 | 21大家】关良艺术简论——传神的稚拙之美


关 良

(1900—1986)

字良公,广东番禺人。1917 年赴日本学习油画,1923 年回国,任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教授,参加过北伐战争,任政治部艺术股股长,20 世纪三四十年代辗转于广州、上海、重庆等地的艺术院校任教,并于各地旅行写生。曾任浙江美术学院教授、上海中国画院画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副主席等。擅长水墨戏曲人物画、油画等,兼通音乐、戏剧。著有《关良艺事随谈》《关良回忆录》。出版有《关良京戏人物水墨画》《关良油画集》等。



关良艺术简论——传神的稚拙之美

迟 轲


数十年来关良孜孜于画京剧人物,从无倦意;而观众则日益增多而且兴味弥深。有些人,起初对他的画觉得不入眼,甚而有“虚得名耳”之叹,然而渐渐地就如啖橄榄如啜陈酿,终至于在他那宽不盈尺的画幅面前,由衷地感觉到一种醇厚耐久的艺术韵味。

白蛇传    关良

中国画    67.5cm×70cm

1956年    中国美术馆藏


60年前关良东渡日本,学的是西画(至今他仍偶作造型严紧、空间逼真的油画写生),而结果却改弦易辄,走了一条特殊的道路——把红氍毹上的悲欢离合,化为尺素之间的水墨丹青。这种艺术上的激变,既非偶然一时的兴之所至,也非仅求毛皮的立异标新,而是有其近果远因的。浅言之,是由于关良素爱京剧,能鉴赏、能演唱、能操琴,与当代名伶多结友谊。深而言之,是关良体察到中国的戏曲艺术,不但凝聚了千百年来民族文化的精粹,而且反映着中国人民的才华、智慧、灵魂。

然而,瑰宝虽美,却是不能照搬到画面上的。不只是戏曲与绘画两者的表现手段不同,还更因为京剧在艺术加工方面,早经千锤百炼,几乎达到了“至善”的地步。以静止的画面,纵能如实仿制,也不过是繁丽的图案,必定会相形见绌。于是深入过京剧艺术堂奥的关良,决意在京剧擅长的手法——丰艳、华美、典丽、精严之外,另寻出一种迥异其趣的艺术语言来。这正是他作为一个艺术家的明智之处,是他大有见识之处。

他所追求的艺术语言是稚拙美。


京剧人物图轴    关良

中国画    93cm×64cm

1959年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所谓“不失其赤子之心”,所谓“大巧若拙”,本是古代哲人返朴还真的一种人生理想。尔后乃出现了以“童心”论文,以“生拙”求画,崇尚率真,厌弃矫饰的种种文艺上的表现和主张。在旧时代,这种“反潮流”的审美好尚,常是与艺术家愤世嫉俗的人生态度相关连的。故龚自珍论书法有“二王祗合为奴仆”的激愤之语,郑板桥画石头要“丑而雄、丑而秀”,说“陋劣之中有至好也”。这是他们鄙弃权势富贵的心理反映,也是他们对于萎靡、柔媚、浮滑、甜腻的艺术风气的一种抗议。近代西方艺坛上的原始主义(Primitivism),从心理根源上说,也有近似之处。

至于关良追求稚拙之美的哲学底蕴,此处不拟深究,但就画论画,我们如果把亨利·卢骚的天真而又孤寂阴冷的画幅,或把莫地里安的稚拙却带着厌世的凄苦之情的人体,拿来相比,就会觉得关良的画要亲切得多,明朗得多。在他的稚拙之美中,自有一种蕴藉风流的神韵。


游龙戏凤    关良

中国画    67.9cm×34cm

1944年    中国美术馆藏


画家李可染论画常说:“若不经心,实乃经心至极。”此语也可用于关良的创作。不过,看来关良的“经心”主要是在落笔之前,而落笔之际,他似乎力求做到“若不经心”。绘画中许多娴熟精能的技艺,他都避而不用,笔法上的圆润、流畅、刚劲、挺拔,也多为他所不取。在他的笔下,英俊的武生,妩媚的花旦,常画成五官不端四肢不匀;华丽的蟒袍,繁复的盔甲,也不过是疏笔寥寥,淡墨数滩;他的用线,多是迟滞、迂缓、犹疑、艰涩;水分常溢于形外,彩墨多羼杂不清。局部看来,几乎没有一个准确的形体,没有一笔爽利的线条,没有一片整齐的色块。于是粗心的观众不免被他骗过,以为他真的只是效仿孩提的信手涂鸦。但敏锐的读者却每每会觉察到他那惨淡经营的匠心。比如《夜读春秋》中,关羽淡绿的战袍和周仓银灰的衣甲,构成一片谐和晶莹的色调。从印章到人物的面部,施以纯度各异的暗红,可谓照应有致,层次分明。为了使几抹罕贵的浓墨显得精彩,大部分的线条均以淡墨出之。最难得的是墨淡而笔留,这是关良在技巧上独到的成就之一。水饱墨淡本易流走,而用笔最忌游流浮泛,语云“笔意贵留”,正因为他善用留笔,所以笔下所出,才显得沉着含蓄,意味隽永。


黄少强像    关良

中国画    34.5cm×28.5cm

1936年    广东美术馆藏


关良艺术的稚拙之美所以亲切宜人,在于他虽运尽匠心,却毫无剑拔弩张,卖弄才华之意;在于大巧若拙,熟后转生;在于“百炼钢化绕指柔”。

彩色缤纷载歌载舞的京剧艺术,表现手段虽极繁复,却令人不觉其繁,关键在戏剧情节紧凑,人物性格鲜明。关良的绘画笔墨简约,节省到了极点,却令人不嫌其简,妙在笔简意工,传神入骨。从形式上看,他的画和戏曲的手法截然相反,而实质两者可谓殊途同归,都牢牢地抓住了人物的性格心理。这也正是关良深得民族艺术的精髓之所在。1959年莱比锡出版关良画集的序文中,德文作者曾引关良自己的话说:“中国古典艺术向来的传统都是重在传神,外形力求简化。能以少许笔墨概括出复杂对象的精神实质,这也就是我画京剧人物一贯的方针。”(原书28页)传神,确实是关良所最重视的原则。试看他画的《起解》,不但恰如其份地交代出一老一小,由解差和罪囚化为父女之谊的亲密关系,并且生动地画出了崇公道的善良、诙谐、老于世情苏三的怨恨、悲切和单纯天真。他画的《乌龙院》,骄纵泼辣的阎惜娇和忍辱制怒的宋公明,冤家相聚各怀异心,沉默无言中包藏着尖锐的矛盾,暂时的静止里已预示着一场决死的斗争。善用淡墨的关良从来都是以浓墨点睛,足见他特别重视古代人物画家“传神阿睹”的艺术经验。如果说,画其他部分时他常能“若不经心”,而对这两点眸子却总是“经心至极”的。三教九流,忠奸贤愚,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人物的一切性格心理,都在他那或长或圆或偏或正的两点漆墨之中传达无误。于此我们不能不赞美他观察的精微和研究的透彻。以朴拙的笔墨致力于灵魂的探索,这使关良的绘画有了思想的深度。


瓶花    关良

油画    44cm×34cm

1972年    广东美术馆藏


所以,轻率地把关良的作品视为笔墨游戏,是不公道的。仅以近几年的作品为例,当有些人还不敢赞扬水浒英雄的时候,他照样画气概轩昂倒拔垂杨的鲁智深;在意含鉴戒的“别姬”一语,尚未普遍流传之前,他就画了《霸王别姬》;他的《三打白骨精》令人称快;而看到他的《拦马》,人们又会深刻地记取忠臣遭陷祸及后代的历史悲剧的教训。固然,这些都曾是包含在故事传奇中的历代人民生活经验的总结,和他们对历史的看法,但也正反应了今天画家自己的爱憎。

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总是会保有他自己对历史的评价和对历史的责任感的,关良也不例外,尽管他是个很温厚很含蓄的人。


原载《迟轲自选文集》(156—159)江西美术出版社出版,1998年5月第一版


上一篇:中国不同时期的茶画,有什么各自的特点呢?
下一篇:除了美,这些纸作传递了更多的悲与喜
资讯_艺术课堂 老师_艺术课堂 作品_艺术课堂 活动_艺术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