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美术百年 | 21大家】岭南春色——广东省博物馆陈树人绘画展  

陈树人

(1884—1948)

原名韶、哲，字树人，广东番禺人。师事著名岭南画派大师居廉。早年留学日本，毕业于西京美术学校和东京立教大学。曾任国民党中央工人部部长、广州国民政府秘书长、广东省代省长、国民党中央执委、国民政府中央侨委会委员长、国民党中央海外部部长等职。1947 年后定居广州，专心画艺，与高剑父、高奇峰同为岭南画派三杰。代表作有《岭南春色》《红棉》《鼎湖飞瀑》等，出版有《寒绿吟草》《专爱集》等诗集以及《陈树人画集》（共四辑）等。

岭南春色

——广东省博物馆陈树人绘画展

朱万章

与高剑父、高奇峰并称“岭南三杰”的陈树人(1884—1948年)是岭南画派创始人之一。他原名韶，以字行，号葭外渔子，别署二山山樵，广东番禺人。早年从广东著名花鸟画家居廉(1828-1904年)学画，后来先后两次赴日本留学。曾加入同盟会，投身革命，亦曾在国民党侨务委员会任职。

1947 年陈树人（左）、高剑父（中）、关山月（右）在广州摄影

陈树人擅长书画，精于诗词。他所画题材，大凡花鸟、人物、山水无所不能。其中尤以花鸟为精。画风清新自然，笔墨秀雅，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为近代岭南画坛带来一股春天的气息。

陈树人拜于居廉门下的时间大致在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时年陈氏17岁时。当时由居廉的另一弟子张逸(1869—1943年)介绍，入于门下，此时居廉已近垂暮之年，所以陈氏一直被美术界认为是居廉所收的最后一个弟子。陈树人在十香园学习的时间虽然仅仅四年，但却给居廉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论者谓陈氏“仪采秀发，迥异俦侣，古泉以其聪明俊朗，勤于所学，益加青顾”，甚至将居巢之孙女居若文(1884—1974年)许配给陈。陈树人在十香园认识了许多居氏门下的画坛名流，其中之一便是后来一起成为岭南画派创始人的高剑父。

鼎湖飞瀑    陈树人

175cm×94.5cm

1936年    中国美术馆藏

由于在居门学习的缘故，陈树人早年的画作受居氏影响极大。在其传世诸作中，很容易看出这种痕迹：如作于1903年的《玉堂富贵》(广州美术馆藏)、《河山同寿图》(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藏)、1904年的《牡丹》(香港艺术馆藏)等作品便是很明显运用了居廉撞水、撞粉的技法，并参以恽南田的没骨之法，而作于1911年的《蒹葭图》虽然乃山水之属，但却能折射出他从居派向新国画转型时期的艺术风格。

陈树人画风的转折主要还在于他的日本求学经历。最迟在1907年，陈树人到日本留学，次年进入日本京都市立美术工艺学校(即今京都市立铜驼美术工艺高等学校)一年级学习，李伟铭称他为“在岭南画派的三位先驱者中，是史有明载的唯一一位在日本美术学校注册入学并获得毕业资格的艺术家”。1912年3月25日，陈树人于京都市立美术工艺学校毕业后回国，任报馆编辑之外兼任广东优级师范学校(广雅书院)及广东高等学校图画教员。后来再次赴日，于1912年9月21日入东京立教大学文学科一年级，攻读英国文学，1916年毕业。

陈树人的这段日本求学经历对于他的日后画学影响极大，从而使他和高剑父、奇峰一起对中国画进行变革，最后成为“岭南画派”的创始人。因为受到日本画风影响，陈树人的画风为之一变。在技法上，他将色彩与光、影的明暗对比与传统国画技法相结合，创造出清新自然的花鸟画风；在意境上则更多地是侧重于画面的渲染；在题材上，大胆将新事物如汽车、轮船、飞机、大炮、公路、灯塔、洋灯等引入画中，即是对传统国画的一种反叛，同时也为传统国画带来清新的气息。

影波楼图    陈树人

83.5cm×44cm

1932年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不久，陈树人行万里路，为其画注入了生机。他先是远涉重洋，先后到过加拿大、美国，后来返回国内，辗转于广东、桂林、重庆、成都、峨山、庐山、南京、杭州之间，遍历佳山水。他阅景已多，因而烂熟于心。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陈氏画作中得到了生动体现。他所绘的落机残雪、高原归猎、三潭映月、断桥残雪、莫愁湖、峨眉山月、剑门秋色、庐山轿夫、巫峡高秋、白门杨柳、鼎湖飞瀑、鄱湖远眺、雪拥蓝关马不前、娘子关秋色、月黑风严螺子崖、月牙山秋月、北固山、叠彩山、庐山远眺、白塔、东湖等等，既可以说是实景写生，又是精心创作，融入了自己的所思所想，山水因陈氏之笔而得神，其画因山水之灵而得韵。形神相参，兼善其美。当时，友人刘海粟称其画“以逸笔写生，自出机杼，风神生动，一扫古法，实为努力开辟新世纪元者”，并谓“树人实自然之讴歌者，能突入自然核心而获得其生命者也”。从陈树人的山水画和部分花鸟画中，我们可以看出这种评论是比较客观的。

黄牛峡（三峡写景之一）    陈树人

45.5cm×68.5cm

1942年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陈树人同时乃激情迸发之诗人。他对自然心怀景仰、感恩之情，因此常常笔之于诗、书、画中。诗歌方面，他创作并梓行的《自然美讴歌集》是其杰作，蔡元培称其可与王维唱和，异曲而同工，也即所谓“诗中有画”；绘画方面，上述山水之外，他大量笔触歌咏的是“瑰丽之红棉、秾艳之桃花带雨、飘逸之芦苇、婀婀之新柳，飞鸟鸣禽，俱步高调，不同凡响”，其他如梅竹、红叶猴子、夏柳、古松、立马、高山、白荷、山家春色、暝色、跃鲤、牡丹、天竹、孔雀、冬瓜、枇杷、紫云等等，更是孕之于心，挥洒于纸。岭南地区的风物如红棉等正是他笔下乐此不疲的永恒题材——他以《岭南春色》为主题之花卉画即有数幅。此类画，冲淡、自然，画面秀丽、明快，以清劲之笔写文人之气，所以时人称其“画中有诗”，是典型的文人画，这与高剑父的霸悍、高奇峰的雄奇是截然不同的。

五老峰冬望    陈树人

87cm×32cm

1928年    中国美术馆藏

陈树人向以花鸟、山水知名，人物只偶尔为之。因为非其所长，传世作品也特别少，故常常为人忽略。他的人物画，流传至今者不过十余件，大多作于1928年至1945年间。就画风而言，大致可分为两类。第一类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陈树人赴日本学画后，受日本画风的影响，还未完全脱离樊篱，如《雪拥蓝关马不前》(广东省博物馆藏)便是一个典型的例证。此类画作比较注重意境与颜色的渲染。

第二类为四十年代时期抗战军兴，作者辗转于大江南北，耳闻目睹社会下层人民的各种困苦生活，感时伤怀，遂以大慈悲之胸怀将所见所闻之“小人物”诉诸笔端。这类作品致力于写实，运笔纯朴，赋色凝重，其中代表作主要有1945年的《峨眉揹子》、《耦耕图》(中国美术馆藏)、《峨山牧媪》(陈树人纪念馆藏)、《庐山轿夫》(广州艺术博物院藏)和《小驴夫》等。徐悲鸿称此类作品“不特写实佳题，抑亦刻画入妙。”

鄱阳湖一览    陈树人

80.5cm×161cm

1933 年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此外，陈树人的人物画中，也有一些肖像画，代表作有作于1938年的《自画像》(广州美术馆藏)、《为刘翼凌写像》和作于1940年的《为若文写像》、《为若文绘瓜棚小像》等。笔者所寓目之《自画像》一帧，融合西画技法，设色沉着，透视准确，可以看出他深厚的艺术功底。

在陈树人的一些山水画中，他也常常将下层劳工或同游诗友画侣、妻女等入画。这类人物画比例虽小而神态各异，具有独特的情趣。如在《玉简沟》、《高山归樵》、《山家春色》、《剑门后关》、《细雨骑驴入剑门》等类山水中，便常见有农夫、牧童、樵夫、轿夫、猎人、船夫、渔人、纤夫等，人物各具情态，极富生活气息。在《西湖春色》、《黄龙潭秋色》、《西湖四题》、《寒湖暮归》、《胜棋楼上莫愁湖》、《鄱湖远眺》、《江上数峰青》、《峨眉烟雪(金顶)》、《绍兴东湖》等类作品中，便将同游诗友画侣、妻女或作者本人入画以留雪泥鸿爪。在《黄龙潭秋色》(广东省博物馆藏)中，陈树人夫妇弃手杖在瀑布前之大石头上席地而坐，尽享飞瀑美景，正应了树人所谓“画人今作画中人”的题识。陈树人自谓此类人物虽只占画面很少位置，但下笔时，其体形、动态却不容一发之差。从以上所涉诸作中，可看出他的这种严谨。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陈树人

175.5cm×94.5cm

1937年    中国美术馆藏

陈树人一度身居要职，既是艺术家，也是政治家。徐悲鸿称其以“从政余暇，仍以精诚创造作品”，因而与“二高”相比，显得较为“业余”，但其“绘画之作风为春光骀荡，直抒胸臆，又变化多门，锐意创格”，诚非一般画家所能匹敌。

陈树人的画作曾大量收藏于子女手中。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其哲嗣陈真魂、陈美魂等将两百余件作品无偿捐赠给广东省博物馆。为高扬这种无私奉献品格、宣扬陈树人独特的艺术精神，广东省博物馆特精选陈氏绘画精品一批，不定期分批赴广东各地展出并梓行相关画册，公诸同好，使那些热爱自然，挚爱艺术的人们能领略到陈氏艺术之浓浓春色。

在这批作品中，艺术水平最精者为代表陈树人典型风格的花鸟和山水画，其次为一些早年的人物画。从数量上，最多的为陈树人晚年的一些画稿。虽然这些作品大多并无款识（多数由于陈树人本人或家属钤上印记），但他们较为率性、朴实，更能反映出他的全面风格。绘画之外，作品中也有少量的书法。在“岭南三家”中，陈树人的书法最具有文人气质，在北碑之外尤能独树一帜，因此在近代广东书法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这些书法多集中创作于三四十年代。

长城暮鸦    陈树人

119cm×50.5cm

1929年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广东省博物馆之外，陈树人的作品还收藏于中国美术馆、广东美术馆（今广州艺术博物院），这批作品大多也是来源于陈氏后人的无偿捐赠。它们绝大多数已经发表在广东美术馆主编的《陈树人画集》（广东旅游出版社出版）中，反映了陈树人成熟时期的画学品格。